夏廷献《百问百答说范蠡》连载——09、范蠡的二儿子被杀是怎么回事

09、范蠡的二儿子被杀是怎么回事

范蠡到陶经商后，自号朱公，因住在陶，人称陶朱公。

陶朱公全家“苦身戳力”，积累了丰厚资财。巨万富翁陶朱公的名声各国都知道了。

范蠡经营的主要项目之一是五畜，他想到老家宛邑黄牛品种好，就派二儿子去引种。二儿子到宛邑后因杀了牛市霸头——邑令的泼皮儿子，被楚国拘捕判了死刑。

当时，各诸侯国有花钱赎罪的“潜规则”，但范蠡想到自己老二是赎不出的，因为他是陶朱公的儿子，楚王为了自己名声，不会特赦。家人再三动员，朱公曰：“杀人而死，职也。然吾闻千金之子不死於市”——花点钱不至于在街市众人面前行刑。范蠡决定派老三去探望老二，并让他带一千镒黄金。就在老三即将出发时，老大说，我是长子，弟弟犯了罪，父亲不派我去，却派小弟，说明我是不肖之子，说完就要自杀。其母言道：“今遣少子，未必能生中子也，而先空亡长男，奈何？”意思派老三去，未必能救老二的命，老大说自杀就自杀——先死了老大，怎么办好？范蠡不得已，只好派老大去，并写了一封信要他送给老朋友庄生，同时交代说：“至则进千金于庄生所，听其所为，慎无与争事。”意思是，你到楚国后，把金子送到庄生家，一切听从他吩咐，千万不要与他发生争执。

“长男既行，亦自私赍数百金”——老大赶着拉黄金的牛车出发时，私自带了一些黄金。到了楚国首都郢，看到庄生家靠近楚都外城，拨开野草才能到达庄生家门，居住条件十分差，看来相当贫穷。但还是依照父亲嘱咐递上了信件并如数向庄生进献了黄金。庄生曰：“可疾去矣，慎毋留！即弟出，勿问所以然。”意思是，你现在赶快离开，千万不要留在这里，即使你弟弟释放后，也不要问什么原因。

“长男既去，不过庄生而私留，以其私赍（jī）献遗楚国贵人用事者”——老大口中答应，但对庄生的办事能力心存疑虑，并没有真的离开，也不再去庄生家，偷偷留在了郢都，并用私带的黄金贿赂楚国主事的宫中贵人。

“庄生虽居穷阎，然以廉直闻於国，自楚王以下皆师尊之。及朱公进金，非有意受也，欲以成事後复归之以为信耳。故金至，谓其妇曰：‘此朱公之金。有如病不宿诫，後复归，勿动’”——庄生虽然住在穷乡陋巷，由于廉洁正直在楚国很闻名，从楚王以下无不尊奉他为老师。朱公送来的黄金，他并非有心收下，只是想事成之后再归还给朱公以示讲信用。接到黄金后对妻子说：“这是朱公的钱财，以后再如数归还朱公，但哪一天归还却不得而知，这就如同自己哪一天生病也不能事先告知别人一样，千万不要动用。”“而朱公长男不知其意，以为殊无短长也”——朱公老大不知庄生的意思，以为财产送给庄生不会起什么作用。

“庄生间时入见楚王，言‘某星宿某，此则害於楚’。楚王素信庄生，曰：‘今为奈何？’庄生曰：‘独以德为可以除之。’楚王曰：‘生休矣，寡人将行之。’”——庄生找了一个机会入宫见楚王，以天象有变将对楚国有危害为由，劝楚王实行德政，大赦罪犯。楚王答应照办。“王乃使使者封三钱之府”——楚王就派使者查封贮藏三钱的仓库。“楚贵人惊告朱公长男曰王且赦”——受老大之托的宫中贵人吃惊地告诉老大说：“楚王将要实行大赦。”老大问：“怎么见得？”贵人曰：“每王且赦，常封三钱之府。昨暮王使使封之。”——每当楚王大赦时，常常先查封贮藏三钱的仓库。昨晚楚王已派使者查封了。“朱公长男以为赦，弟固当出也，重千金虚弃庄生，无所为也。”——老大认为既然大赦，弟弟自然可以释放，一千镒黄金等于白给了庄生，没有发挥作用。于是又去见庄生。庄生惊奇地问，你一直没有离开吗？老大说，始终没离开。当初我为弟弟一事来，今天楚国实行大赦，弟弟自然得到释放，所以我特意来向您告辞。庄生知道他的意思是想拿回黄金，不悦地说，你自己到房间里去取黄金吧。老大便入室取走黄金离开庄生，庆幸黄金失而复得。

　　庄生因为遭到老大的愚弄而深感羞愧，他又入宫会见楚王说：“现在，外面很多人都在议论陶地富翁朱公的儿子杀人后被关在楚国，他家派人用金钱贿赂君王左右的人，因此并不是君王体恤楚国人而实行大赦，而是因为朱公儿子才大赦的。”楚王听罢，愤怒地说：“寡人虽不德耳，奈何以朱公之子故而施惠乎！”于是，他命令先杀掉朱公的儿子，之后才下达大赦诏令。

老大只好带着二弟的尸体回家了。母亲和乡邻们都十分悲痛，只有朱公笑着说：“我就知道老大救不了老二，不是他不爱自己的弟弟，只是他从小就与我生活在一起，经受过各种苦难，知道生活的艰难，所以把钱财看得很重。而老三一生下来就衣食无忧，乘坐上等车，驱驾千里马，到郊外去打猎，哪里知道钱财来得不易，弃之也毫不吝惜，本来我是打算让他去的。老大不能弃财，所以最终害了自己的弟弟，这很合乎事理的，不要悲痛了。我日夜盼的也就是老二的尸首能回来。”这个故事，被司马迁在《史记》中记载了下来，被《世说新语》演绎，从中可以看到范蠡非凡的识人眼力。

有人分析，到底是谁要了老二的命，抛开老二杀人偿命不谈，是庄生要了老二的命，让庄生作此决定的是老大，老大又是范蠡在妻子要求下才派去的，而孩子母亲是出于无奈，最终是范蠡要了老二的命。因为他倘若真想救出儿子，老大行前完全可以把利害关系说清楚，但他只是简单交代了几句。他是在用老大的行为、老二的生命证明自己的眼力，未免太不近人情。

这个说法有一定道理，但没有考虑到范蠡曾经当过国相上将军，主张以法治国治军的，在职时曾多次批准过斩杀死刑犯。当他知道自己儿子犯了死罪后，打心眼里不愿意花钱去赎的。他这样做，是坚持一种遵纪守法的操守，这是非常难能可贵的。